“你在我这长住,不是以客人的身份,那还能是什么?”
但很可惜,许书梵不是误打误撞跌入陷阱的单纯书生。如果要他自己形容,他觉得自己更像是狐狸精暂住的破败道馆里的唯一一个道士,虽然没有足够的法力与道行深厚的狐狸精对抗,但好歹也不会像愚蠢的书生一样乖乖束手就擒。
许书梵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说出了答案。
“身份?难道不是朋友吗?”
他一向信奉见好就收,不擅长做赶尽杀绝之流。但今天祁深阁实在欺人太甚,所以他也忍不住反将了对方一军。
“难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这下轮到祁深阁无话可说了。
两人长久对视,但许书梵仍旧是那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过了很久,祁深阁才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冷冰冰地扔给他几个字后转身就走。
“那你就先试一晚,看看你明天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这句话未免有些太没头没尾,但许书梵还是敏锐地从其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慢慢转过脸,眯起眼睛盯着客厅里宽大柔软的沙发看。
一定有陷阱。
然而,虽然早就有了预警,但直到当天晚上真的睡下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陷阱究竟是什么。
客厅里没有暖气。
深夜十二点半,当许书梵第三次在被窝里被冻醒之后,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地挺身坐了起来。
由于身体原因,他本来就很怕冷。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往往都是刚刚入秋就给自己裹上厚重的外套——更别说在室内保温系统本来就不怎么发达的日本了。
许书梵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面前闪着灯光正在运作的立式空调,心里对它勤勤恳恳工作一番起到的实际作用有些怀疑。
白天的时候明明觉得这台空调的性能挺好的,怎么晚上就变成了这样?
四下环顾了一圈,许书梵想要找到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一点,但无奈他有轻微的近视加严重的夜盲,在这个黑灯瞎火的环境之下根本连什么都看不到。
而且他也并不具有站起来打开灯仔细寻找一番的勇气,因为那意味着杂音很可能把已经睡下的祁深阁吵醒。
精神颓靡地在原地坐了一会,许书梵最终还是破罐子破摔地重新躺下了。
罢了,大不了就这么坐到天亮。他想。
没吃什么东西的胃部仍然在隐隐作痛,而且近几天犯病的频率比起前几个月来明显高了些。许书梵猜想这大概是自己昨天中午又忍不住破戒喝酒的缘故。
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躺了一会儿,许书梵被沉重的意识和身体的隐痛折磨得喘不过气,只能不停在冰冷的被窝里翻来覆去。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门之隔的卧室里突然传来了声音。
许书梵对黑夜一片寂静中突然传出的声音很敏感,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屏着呼吸缩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秒,两秒,三秒。卧室的门打开又关上,随之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穿过整个客厅,最后在自己身旁停下。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然后许书梵听见祁深阁的声音冷不丁响了起来。
“装什么睡?”
许书梵:“……”
他慢慢地从被窝里坐起来,抬起手揉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你怎么醒了?”
“我不醒,怎么验收赌约的成果?”祁深阁抱着胳膊,他的眼睛在沉黑的夜色里显得很明亮。许书梵看清了他瞳孔里的神色,戏谑而无奈的,显得很生动也很鲜活。
莫名其妙地,许书梵想起来他在晚饭时自述的过往经历。
他发现自己没法想象祁深阁自杀的样子。
还没等他来得及就这个话题深想下去,意识便被对方的问句拽回现实。祁深阁看着他道:
“怎么样?冷得失眠了?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吗?”
许书梵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发问:“怎么会温差这么大?”
“房型设计不合理,整个屋子的地暖系统都集中在卧室。”祁深阁说,“而且这台空调配备了最新的能源节省系统,晚上十点以后如果太长时间没有操作,就会自动把功率降低百分之五十。”
许书梵噎了一下,低下头彻底不吭声了。
“行了,愿赌服输,还不打算进去吗。”祁深阁自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好歹我都提前把被窝给你暖好了,这待遇,还不赶紧去享受下?”
许书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略微有点发红,但没吭声,坐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祁深阁看出他有话想说,于是便很耐心地站在原地等他酝酿。半晌之后,许书梵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了一般,把视线撇到一半,干巴巴地道:
“那我们一起吧。”
他的声音很小,但祁深阁仍然听清了。他很慢地眯起眼睛: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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