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到了,长臂极快朝前一探,赶在她触及那些点心残渣前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要你收拾。”
他顿了一会儿, 眉心处的褶皱尚未消失,眼底晦色却淡了点,瞧上去依旧不高兴,但好歹愿意正常说话了,
“怎么戴了手衣?”
祈冉冉‘唔’了一声,自己的右手掌心昨夜几乎被匕首划得稀烂,撒了半瓶子药粉勉强止住血,大喇喇敞开的伤口却仍触目惊心。她没办法,只好戴上这幅轻薄的纱质手衣掩人耳目。
“昨日吃错了东西,手上生了红疹,我嫌难看,就戴了手衣遮一遮。”
……吃错了东西?
连她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弄不清楚,那位‘芝兰玉树’的褚大人还当真只会在漂亮话上下功夫。
她也着实有个好眼光,那样的伪君子她也喜欢。
喜欢也就喜欢了,反正他这个空有头衔的挂名夫君也管不着。
只是她既都已连着两日夜不归宿了,今日又跑回来找他做什么?
喻长风垂下眼,心里那股子陌生的邪火登时又有点蹿头的意思。他动动唇,本想将适才未能道尽的话继续说完,然被祈冉冉这么一折腾,先前下定的决心突然就如晨间雾散,末了也只能阖一阖眼,自我唾弃地开口道:
“回头,”
胸口尚且堵着一口气,第一句话甚至没能顺畅地说出来。喻长风停了一瞬,松开掌心里那截熨得他指腹发烫的纤白腕子,几不可察地做了个吐纳,
“回头让元秋白给你瞧瞧。”
祈冉冉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反手攥住他衣袖,身躯顺势后移,半拉半拽地再次邀他上车,
“你先上来呀,再这么磨蹭下去,一会儿正阳大街的早市开了摊,道上一堵,咱们约摸就不好走了。”
她这时候倒是显得格外贴心,有理有据地给他分析利弊,待他登上马车之后,又神神秘秘地从身后端出来一碗浇着桂花蜜汁的碱水粽,献宝似的捧到他眼前,
“昨日没能一起过中秋,我今日一早特地去买了碱水粽,哝,补给你的。”
天师大人有个小怪癖,旁人的中秋都是吃月饼,他却唯独爱吃碱水粽。
但他又是个惯于隐匿自身需求的沉抑性子,故而这鲜为人知的小怪癖,也就只有在离开天师府的那两年里,被祈冉冉瞧了出来。
桂花蜜汁的香气扶摇直上,很快盈满了整间车厢,喻长风将碱水粽接到手里,黑沉沉的眼睛向上一抬又很快落下,鸦睫煽动,似是有话要说。
祈冉冉敏锐感知到了他的欲言又止,她转过头,奇怪地看了喻长风一眼,
“怎么了?要问我什么吗?”
喻长风却没回看她,而是将视线的落点越过半开的小窗投到不远处,五指搭在窗梗上,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浅水蓝的细碎流苏,全然一副标标准准的‘漫不经心’。
语气也是淡漠的,浑似毫不在意地随口一问,
“昨日,去哪里了?”
祈冉冉弯起眼睛冲他笑,亮闪闪的黑眼珠滴溜溜地转,语气坦坦荡荡,流畅得像是提前演练过千百遍,
“就是宫里的中秋赏宴嘛,我到底还是公主,虽不喜欢那等场合,但该参与的时候还是要参与。”
——她撒谎。
天师府的马车昨日在东华门外等了整整四个时辰,根本没有等到人。
喻长风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瞧,眼里那点堪堪升起的温度顿时重又降了回去,他讥讽挑唇,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转手将碱水粽原封不动搁到了小桌上。
二指轻叩门板,车轮旋即缓缓滚动,天师大人双目轻阖,再不与对面的祈冉冉说一句话。
祈冉冉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倒是半点不介意他的坏脾气,甚至经过近来一段时日的朝夕相处,她对天师大人这说变脸就变脸的有病性子已然适应良好,当下见状,便也没去打扰他,自顾自倒出一杯茶,端在手里缓缓啜饮。
橘红的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当空,中秋翌日是休沐,此刻快到午时,想来那被她用迷香和烈酒一并放倒的玄羽军副统领该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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