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月光倏然降下。
透过半开的窗子落到那人脸上。
洁净到了极致,又秀美至极,眉眼柔和?,此刻微微垂着,竟叫人看出?了几分悲悯,宛如?一尊,拿白玉雕刻的神像。
偏生,血花飞溅半面,他倏然抬眼,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眸其?实并不是他们想象的无情,而是,满溢杀意和?……亢奋。
来?人才意识到,不对,情报有误,这房里的人根本不是季承宁。
同伴的头颅滚到脚边,二人目眦欲裂,这就是个疯子!
狂风作响,吹得?四下嘈杂,如?同鬼哭。
不知何时,二人的后颈已是冷汗如?浆。
咬咬牙,挥刀砍去!
然而下一秒,人影已如?诡魅般地消失。
他眼珠仓皇地转动,瞪得?几要渗血,头都来?不及回,先狠狠地朝身后砍了一刀。
什?么?都没有。
他还没来?得?及放心,却听身侧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啊!”
软剑刺入后颈。
他只看见一块血淋淋的东西飞出?,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目眦欲裂。
那竟然,竟然是一块颈骨!
旋即,那幽冥的影子倏地出?现在他的余光里。
“嗖——”
长刀猛地卡住了那把软剑,他心中一喜,面上浮现出?几分狰狞,反手就要抽刀砍过去。
可?那软剑就好像活的一般,蛇一般地缠上刀身,持剑人看起来?高?挑文弱,实际上,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实际上力量竟比他想象中的大得?多。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噗嗤!
软剑瞬间抽走?,狠狠地扎在他心口上。
一瞬间,所有的感觉都离他而去。
他满口鲜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住脖颈上的哨子,送到嘴边,狠命一吹。
“呜!!”
刺耳的哨声与风声混合,显得?分外可?怖。
崔杳神色惊变。
剑光一闪,一只手啪地砸落在地。
此后,房中再?无声息。
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像是被这寂静刺了下,如?梦初醒,满室血腥,浓稠的血一路淌到他脚下。
他深深地,轻轻地喘了口气。
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满脸血污。
温热的血顺着他的下颌往下流,汨汨淌过锁骨,几乎成了两个小血池。
喉结剧烈地滚动。
崔杳瞳仁猛地缩紧,旋即一下充满了惊惧与无措。
因为,他看见——
门在抖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无限延长,他清晰地看到那扇门剧烈抖动,随后不堪重?负地,咣地向两边砸去。
月色铺天盖地地涌入。
落在青年将军身上,澄澈明亮,几无杂质,月光似霜雪,涌入季承宁眼中,此刻亦清冷如?霜。
而被阴霾笼罩的他,不,他……浓稠的血濡湿散开的领口,迅速地向周围蔓延,如?同溃烂的窗口,他就是阴霾本身。
三具死相狰狞的尸体倒在他脚下,血腥气浓郁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轰!
季承宁将欲冲进来?的动作猛地顿住。
并非因为地上的尸体,而是,借着月色,但见房中人半身赤红,杀神一般地站定,掌中软剑血犹未尽,从来?都严丝合缝包裹的衣衫此刻领口大开,喉结急促地滚动。
血在流。
此刻,正?一滴,一滴地顺着锋利的,没有一点女性特质的脖颈往下淌。
一身衣衫早已被湿透,勾勒出?极其?冷硬鲜明的线条。
崔杳的表情变了。
他顺着季承宁的目光看去,先前九分作伪的惊恐遽然褪去,一层真正?的,懊悔与无措爬上面容。
“咣当!”
软剑坠地。
崔杳上前半步,忽地看见自己满手鲜红,又将手死死地按了下去。
“世子,我,我可?以解……”
他以为早就忘记的可?怖梦境在一瞬间涌入脑海,月光下刺客不紧不慢地追逐,戏谑玩弄一般地抚摸,而后,是剑锋架在脖子上,寒意砭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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