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苏道安轻缓的语调平静了许多,开口却仍有些艰难,“三年前,若不是我……”
“三年前……咳咳咳……咳……”
苏道安一句话说的有些急,大约是刚醒来还十分?虚弱,一口气没能接的上来,竟冷不丁开始剧烈地咳嗽,还伴随着不住的干呕,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涌出,原本还十分?苍白的面色一下子憋得通红。
“小姐!”
“涉川!”
唐拂衣和小满都被吓了一跳,前者快速扶住苏道安地肩膀不让她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牵扯到?伤口,另一只手轻拍着后背给她顺气。后者则是“腾”得一下站起来绕过唐拂衣拿起桌上的水又?跑回来,奈何自己离苏道安有些远,只得有些不甘心的递了过去。
唐拂衣接过那杯盏,自己先尝了一口温度适中,待到?苏道安的状态缓和后,才小心翼翼地喂到了她的唇边。
“涉川,慢些,不急。”
苏道安就着抿了几口,微微撇过脑袋示意足够,唐拂衣扶着她慢慢靠回背后的软垫,小满又?递上手帕,唐拂衣接过,帮苏道安拭去拭去方才因痛苦而爬了满面的泪痕。
“小姐,您刚醒过来还没什?么力气,还是再多休息休息吧,这些话以后再说也不迟的。”
小满在?一旁劝了一句,唐拂衣连忙点头称是。
“是我不好,我不该提三年前的事,我……”
她急急开口,却见苏道安缓慢地摇了摇头。
“有些话,我今日?说出来,之后,才能安心些。”她一字一顿说的还有些艰难,说完这一句,又?垂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三年前,不论你来不来,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长舒了口气,当年那些如加诸在?身心上的痛如刮骨抽筋,如今再提起,却只像是已经被时间包扎而痊愈的伤,抹去了痛楚,只留下淡色地、狰狞地疤。
“我年幼时,父亲常与我说,苏氏的祖训,轻云骑的祖训,是只忠姓,不忠人。只要坐在?那皇位上的人还姓萧,轻云骑便当为其效犬马之劳。”
“所以他虽居高位,却也从不参与党争站队,哪怕是当年萧祁逼宫,他亦未参与其中,他没有帮助萧祁,亦未有护着萧礼,只是等?事态平息之后,效忠那位最?终坐在?皇位上的帝王。”
苏道安浑身放松地靠在?床头,目光暗淡落在?房中某处,整个?人似都沉浸在?了回忆之中,与那些尘封的景象一同褪色。
“我记得,从前每次只要提到?相关的话题,母亲总是不赞成?父亲的做法?。她说父亲木讷,不懂变通,说这并非上策,父亲也只是笑着听她数落,不出一言反驳。”
“父亲当然是不如母亲聪明的,可在?这件事上,我却始终不明白——明明是母亲教我,在?宫中要懂得明哲保身。”
“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我苏氏满门忠烈,祖祖辈辈为萧国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女人的声?音再度哽咽,唐拂衣握着她的手越发用力,试图用这种微不足道的方?式给予她一些细小的力量。
“这是我在?母亲死后,花了许久才想明白的事。”
苏道安闭了闭眼,从回忆中抽身。
“宦海浮沉,所谓洁身自好都不过是自我说服的借口,从父亲帮萧祁打赢第一场仗开始,他就已经被迫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从来都不是中立,也不可能中立。”
“苏氏是萧国的栋梁,亦是萧祁的肱骨。”
“而从萧安乐从那场灭顶之灾中活下来的那一刻起,苏氏和轻云骑与她而言,就已经是不可能和解的仇敌。”
“萧安乐的所作所为不止是出于?对她自以为的公道的索取,还有对她自身所经经历痛楚的近乎扭曲的报复。”
“我后来想,那个?时候母亲大约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所以她才会瞒着父亲,直接通过祖父向明帝禀报。她带人在?萧都城中四处抄检,是为了保住苏氏,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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