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他脸上慢慢浮起笑意,“罢了罢了,你再回去想想,反正还有半个月,你尽早别拖了,早点办完事我好带你回府里领赏去。”
绣芝暗自松了口气,告辞回房,好在九鲤仍沉沉睡着,早上醒来也并不知她夜里曾出去过。四人吃过早饭,又问驿卒买了些路上吃的菜蔬鱼肉,复回船上来。
船行两刻,就听见杜仲嚷肚子痛,九鲤绕到这头舱房里,见杜仲抱着肚子蜷在床上,还上前来调侃,“谁叫你吃那么些肉!大清早的,哪里克化得动?”
言讫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竟不闻他顶嘴,她侧首一看,杜仲鼻子眼睛紧皱着,满脸大汗,她方警觉起来,忙问:“真的疼得厉害?”
杜仲捂着肚皮又翻向里头,“肠子,肠子绞着疼!”
叙白正打前头桌上倒了盅茶走来,看着手中的茶汤微荡,忽然想到他们在淮岭驿早饭之后吃的那碗茶,那时九鲤嫌驿内的茶叶不好,叫绣芝取了他们自己带的茶叶给后厨送去,那四碗茶便是绣芝顺手端来大堂的。看来俄延了十来日,她总算忍不住动手了。
此刻门前光影突然一动,他回头一望,正是绣芝闻声赶来。他心中了然,敛回目光,把茶端到床板前,“先吃杯茶试试能不能缓一缓。”
九鲤此时已急得脸色大变,忙接过茶道:“你扶他起来!”
叙白将杜仲扶在怀中,杜仲的脑袋靠在他肩上,九鲤这才看清他面如死灰,嘴唇乌青,半点血气也无,九鲤精通医术,一细看便看出是中毒的症状,她心里突然大乱,望着杜仲愣了愣神。
叙白出声催促,“快喂他!”
她把茶送去杜仲嘴边,这才看见这都抖得厉害,眼泪歘地滚下来,一面捏着帕子擦他脸上的汗,“快喝呀!喝口茶就好了,一定是吃坏了肠胃了,啊,喝口茶就好了——”
杜仲好容易吃了一口下去,紧跟着却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咳一阵之后,突然从叙白怀中探起上半身,猛地向前一倾,一口血直喷到九鲤裙上。
这团血像个红色的定身符定在九鲤身上,使她一动也不能动。
旋即杜仲茫然地向她抬起头来,“鱼儿,我,我这是怎么了?”
不想一张嘴血就从嘴里直往外淌,他自己抬手抹,怎么抹也抹不完,反糊了满脸的血。
绣芝原是缓缓往这里头走,瞧见杜仲这情形,吓得再也挪不动步。呆了半日,忽然听见九鲤凄厉地叫了声
:“杜仲!快、快叫船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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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出皇都(十四)
不多一时船靠到河岸来,九鲤横袖抹了眼泪,转身背向床沿弯下腰,拉起杜仲的胳膊搭在自己两边肩上,正要发力将他背起来,不想叙白却将杜仲一条胳膊又拿下去,低声道:“来不及了。”
九鲤一颗心猛地抖一下,扭头看他,却不搭话,仍旧呆愣愣地将杜仲驮到背上。
叙白看着她木然的动作,只好说:“我来背。”
她像没听见,只管奋力将杜仲背起来往船舱外跑。绣芝仍在原处呆着,目怔怔地望着床板上地上杜仲吐出来的那些血,人仿佛被抽了魂,身躯木偶一般,任九鲤撞过她跑出门去。
九鲤一向娇生惯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此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驮着杜仲涉了岸,眉心打成一团乱结,朝周遭眺目望去,远处除了割得光秃秃的稻田,便是稻田后头散落的四五户人家。
“说不定那些人家有药呢。”她呢喃一声,扭头看向杜仲。
他的脑袋此时正耷在她肩头,想抬头看一眼也没力气抬起来,眼睛半阖着,只好望着她,一张口便是一口红牙,“鱼儿,我疼死了——”
血顺着他的嘴唇滴下来,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裳,她一笑就流下泪来,嗓子哑得厉害,“原来你也怕疼呢,从前还总在我面前装英雄豪杰。”
言讫好一会不闻他的声气,她又扭头看,见他笑着,却眉头紧蹙,她怕得要死,忙抖了抖肩膀,“你别睡!我带你去找药!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他拼着力气将眼皮撩得更开些,喃喃笑道:“我不睡,我不睡——难得你背我一回,我才不舍得睡。”
她听着好笑,想起小时候,他明明比她小几个月,可他力气大她许多,从来只有他背着她的。她争着抢着要当姐姐,却跟本做不像,谁家的姐姐会像她这样蛮横霸道?
“我以后再不和吵嘴了,以后我让着你,好不好?”她一张嘴泪珠子簌簌往下落,声音混在呜咽的冷风里,自己也听不清,她想他也是没听清,所以才没搭话。
可不能再看他了!这时候一眼的工夫也耽搁不起,她一咬牙,又顺着田埂往对过山脚下的人家跑。
突然叙白在岸边喊:“鱼儿!”
九鲤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灌来呜咽的寒风,那风往她心里扫了一遍,她不觉得冷,反而浑身冒汗。稻田间满是割得剩几寸长的稻梗,此刻如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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