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撇嘴,气鼓鼓地想:“改天等我有空了,扯上一整块布,全做成布巾扔给你,看你还跟人计较不,哼!”
她哼了一声,掀开自己的被角躺了下去,转身背对着他,不打算搭理这别扭人了。
而就在她转身过去之后,没瞧见对面的床帐那头,有人悄悄把被角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只眼睛,悄悄地望向隔壁床的位置。
第二日一早,何氏便匆匆找了来,听她说话有些急但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原来是昨日她送去城里的那家食馆,掌柜今日一大早便派人来找她,说是来谈这豆腐的生意。
“那人一见着我就说,昨天送去的豆腐,吃着清爽滑嫩,眼下天热,这样的吃食最是合适,店里那些客人一尝都说好,连夸新鲜特别,从没吃过这么独特好味儿的。”何氏边说边笑。
“还说他家的掌柜当下就拍了板,说要在我这儿先订上一个月的豆腐,每日五匣子,若销得好,还要再加。”
她说着,接着有些为难地道:“然后那人还掏出一张纸来,说是‘货契’,要我签字画押,我哪认得字啊?也不敢乱签,立马赶紧跑来找你帮忙了。”
说着就把那人给自己的纸递给了元香看。
才几天前,何氏每日的日子还不过是照看孩子、料理家务、下地干活,再抽空跟着元香学学做豆腐,哪曾想过,短短几日功夫,竟然要跟城里的食馆做上生意了?
何嫂子的话,元香是听明白了的,又低头扫了眼那张纸上的字句,内容与她说的也差不多,无非是每日巳时前将豆腐送至店中,银钱当面结清之类,瞧着倒也没什么问题。
她便耐心跟何嫂子说道:“这上面写的就是给买卖双方的一个保障,叫做货契,签字画押之后就能生效,算是说好了的事白纸黑字都写明白,以后若是谁违了契约,谁也赖不掉。”
何氏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发虚。
她从没出面决定过什么大事儿,更别说签什么契约了,印象里只有买田卖地、婚书退亲那等天大的事才要签字画押,如今轮到自己,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元香……我能把那人喊到你这儿来么?你这儿人多,给我壮壮胆,你也再帮我瞧一瞧、把把关?”
元香闻言忍不住笑了,眼中带着鼓励与安慰的神色,“行啊,小事情,你喊他来,我来帮你把把关,毕竟都是第一次嘛!”
得了元香的首肯,何氏感激地道了声谢,又连忙急着赶回家喊人,可不能让两边人都等久了。
食馆的人自来了何氏家里后已然等了有一会儿了。
眼前是间破旧的茅草屋、屋里是婴儿断断续续的啼哭声、年迈的老人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还要招呼自己
他在这屋里也坐立难安,只好出去稍透透气。
他是真没想到,掌柜的竟让他来这么个地方,跟一个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的寡妇谈生意。
想起刚刚自己一开口说明来意,那位一脸拘谨的女人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等他把契纸拿出来,还详细解释了上头的条文并无对她不利之处之后,她却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搅着衣角,说要去找人看看,让他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于是他便一直等到现在。
他叹了口气,觉得今日这生意恐怕没这么容易谈成,这户人家给他的直觉是很不靠谱,要是真合作了,这后续的麻烦恐怕也少不了。
眼见她家里是这情况,日后每日能不能按时送货、送来的豆腐品质如何,都难说得很。
要是哪天娃儿病了、老的摔了,豆腐送不来,耽误了店里生意,责任又怎么分?
要是她仗着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妇道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话,那食馆这边又找谁说理去?
他心里已经开始斟酌着,若今日这生意真谈不成,回去该怎么回禀掌柜的
正思忖间,那女人又匆匆回来让自己跟她走一趟,说什么契书不在这儿签,得换个地方。
他以为是找了什么村里乡老、里长来主持这事儿,心里还燃起了一丝希望。
可等他真正见到人时,却着实愣了一下,脚步一顿,眉间随即狠狠一皱。
带他来见的竟然是个穿着素净粗布衣衫的小姑娘?看模样不过十五六的样子,年纪轻轻,面生得紧。
不是什么家中长辈,也不是什么村中族老,竟是个黄毛丫头?
他原本就因等了不少时间而心中烦躁,此刻声音里也不免带上了几分恼意与敷衍,眉眼倨傲地挑了挑:“你就是……何娘子请来看契书的人?”
元香听出了他话里的轻慢之意,倒也不恼,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何氏带来的契书她已看过一遍,上头写得不复杂,条款也算清晰明了,但她仍留意了两处细节。
一是交货时间写得太笼统,只写了“每日巳时前送至店内”,却未注明若遇风雨路阻或是临时官府封路等不可抗因素时应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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