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其二子被一心求赏的官吏们发现了先遣,最终被迫自缢。
而后,「巫蛊之祸」中与太子相关的干人等皆坐罪,处以刑罚。
博望苑及太子宫的太子宾客们皆被诛杀,随太子发兵者,皆依法族诛,吏士等流徙到千里之外的敦煌郡。
而卫氏一门,更是遭逢灭顶之灾。
除卫皇后与太子母子外,卫皇后所出的三个女儿——卫长公主、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太子的妻妾、子女及儿媳,卫皇后的姐姐卫君孺及其夫公孙贺阖家、卫青的长子长平侯卫伉……皆丧命。
京师流血,僵尸数成。
昔年卫子夫以一介歌伎之身得封皇后,其弟卫青、其甥霍去病皆战绩彪炳,功勋卓著,一门荣宠,连卫青尚在襁褓中的三个幼子都得以封侯,真正显贵无伦。
是以,长安城中曾有民谣曰: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但如今,曾位极宫掖、母仪天下的卫皇后便被一卷蒲席草草埋在了长安城南的桐柏亭,她的所出的卫太子和三个女儿,还有姊弟亲族尽数死在了丈夫手上……卫氏满门呵,都死绝了。
唯余在这世上的丁点儿血脉,便是一个数月大的懵懂婴儿。小小的婴孩儿就这么被扔进了郡邸狱,原本,也是应当无声无息夭折了的。
病已,病已……之所以取了这般鄙俗的名字,是因为这孩子在狱中孱弱多病,活得万般艰难,几度险些病不得已,夭了性命呐。
汉宣帝与霍成君(八)
郑女官目光静静落在梅祠的白壁青瓦间,怔然良久,思绪渐渐有些恍惚,心头莫名便浮现起十多年前的情形……
向暮时分,薄烟似的霭色渐渐笼了整座掖庭宫,栉比连亘的数百间宫室中渐次亮起了晕黄的灯火,一个清瞿瘦削的中年男子静静立内侍省的重檐下,目光远远眺向杜门的方向——
“大人,下餔已备好了。”那时候,她不过是掖庭宫内侍省一名品阶低微的宫婢,依例在饭时向掖庭令禀事。
“嗯,”一身群青色宦官服饰的张贺微微颔首,而后顿了瞬,道——“令庖人温着罢,天气乍寒,莫让饭食凉了。”
“诺。”她恭谨应道,但却并未立即退下。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几番犹疑,但终究还是试探着小声开了口:“大人,您不若嘱咐皇曾孙一声……日后,稍稍回来得早些罢。”
这位上官大人一惯为人秉正宽仁,待他们这些寺人宫婢也向来和气,所以她才敢大胆子说了这话——张大人每回都要等皇曾孙回宫后才一同用饭,偏生那孩子又是顽童心性,贪玩得紧,时常捱到宫门落钥前一刻才肯回掖庭。而近半月以来,不知是何缘故,回来得竟更比往常还更晚了些。
张贺闻言,目光微微讶异地落向了眼前的小宫婢,怔了一瞬,转而神色却是更温和了些,眼里带了略略笑意:“莫担心,我晚些进食也无甚干系的。”
“病已那孩子虽在郡邸狱中侥幸保得了性命,但却也一向身子孱弱,多灾多病。如今终于得见天日,也幸得他这般跳脱,喜玩耍爱嬉闹,体魄才日渐强健了起来。何况,在宫外……他大抵要自在开心许多。”他静静立在昏沉的暮色中,温和耐心地对面前的小宫婢解释道。
末了,张贺的目光又重新远远眺向杜门的方向,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语声里莫名带了一分苍凉意味——“如今,他还懵懂不晓事,无忧无虑的日子过一日算一日罢……”
她听完,也是一时默然。
这位皇曾孙,在掖庭宫中实在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虽贵为今上的嫡亲血脉,却在襁褓之中便被投进了郡邸狱。幸得廷尉监丙吉为人梗直中正,心下怜悯这个才涎世不久的婴儿,有心护佑。于是便将他安置在干燥暖和些的狱室中,又特意寻了两个女囚悉心喂养,这才让一个数月大的脆弱幼婴几乎不可思议地在牢狱中活了下来,且日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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